为当地培养“带不走”的专科医疗队

■卫生援外50年

2020年1月，由中国政府援建、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主导建设的中马眼科中心（在马尔代夫）启用。仅在试运营的一周里，该眼科中心就已为近600名当地患者筛查了眼病，并实施眼科手术80台。

这是广东援外医疗创新项目结出的硕果。从2014年起，广东先后在加纳、马尔代夫等国开展了中加西非心脏中心、加纳妇幼健康项目、中马眼科中心等援外医疗创新项目。

这些项目以受援国的需求为主，结合短期“柔性”帮扶和“团队式”人才培养，有针对性地提升当地医疗专科水平。从“大而全”到“小而美”，广东援外医疗先行先试，走出了一条医疗援外创新之路。

●南方日报记者 余嘉敏 朱晓枫

从人力输出到技术帮扶 为加纳建起心血管专科团队

2011年，第一次来到加纳的克里布教学医院，第2批中国援加纳医疗队队长、广东省人民医院心血管病医生林纯莹“傻了眼”。克里布教学医院是当地大型教学医院，但医疗条件却很落后。重症监护室里，只有铁架和铁床，没有救治设备；抢救室里，6台除颤仪仅有1台能使用；仓库里，有不同国家捐赠的先进设备，却因为当地医生不会使用早已“报废”……

医院手术设备都凑不齐，就更别提做手术了。如何更好地帮扶加纳的医疗？林纯莹发现，有些国家的医生“拉起帘子做手术”，对关键技术有所保留；有的国家只送设备，没教技术。

“比起物资，加纳更缺的是人才和技术。”林纯莹认为，针对专科的帮扶更符合加纳当下的需求，“整个加纳都没有一支心血管介入队伍，而心血管医疗技术正是广东省人民医院的强项，我们可以从这里着手”。

回国后，在林纯莹的积极推动下，2014年，中加西非心脏中心合作项目在加纳顺利落地。该项目由广东省人民医院实施，以加纳的克里布教学医院、库马西教学医院为援助对象，进行心血管专科的精准技术援助。

同年，首名加纳进修医生弗朗西斯来到广东省人民医院学习心血管介入治疗技术。一年后，弗朗西斯学成归国，很快成为了加纳冠脉介入手术做得最好的医生。

“我每周要做30台冠脉介入手术，病人不仅来自加纳，还有尼日利亚、多哥等周边西非国家，感谢中国医生培养了我，感谢中国政府给了我学习的机会。”弗朗西斯说。

截至目前，该项目共为加纳培养了15名心血管专科医生、8名专科护士，建立起一个心血管专科团队。2017年底，加纳首个心血管医生协会正式成立，并于次年召开了首次心血管专科学术会议。“爱心行”专家团队也先后5次到加纳，累计进行了52台心血管专科手术。

2016年，林纯莹还带着团队进行了一项覆盖1100多例样本的心血管疾病危险因素的流行病学调查，填补了非洲在心血管疾病领域流调数据的空白。

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员会交流合作处处长张宁介绍，过去受援国缺医少药，医疗援外的帮扶形式以援助为主，主要是医务人员和物资的输出。随着我国国力提升和受援国医疗卫生体系发展，通过技术帮扶为当地培养一支“带不走”的专科医疗队，既是当地所需，也是广东医疗援外的创新实践。

从“配角”到“主角” 打造有“中国元素”的眼科中心

“不不不，不要碰！”

2020年1月12日，在马尔代夫胡鲁马累医院的手术室里，一场原本只需三五分钟就能完成的眼内注射药物小手术遇上了“麻烦”。医院里唯一的眼科医生、来自埃及的热汉姆（音译）卡在了穿戴手术衣、戴手套的第一步。此前，她对无菌操作完全没有概念。

戴手套时双手过肩；手接消毒液时碰到喷嘴，要重新洗手；背对着患者，手术衣重换……一上午，热汉姆穿脱了十几双无菌手术手套，一次性手术衣也换了十几套，眼见她的情绪快要崩溃，可中马眼科中心项目负责人、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副院长陈伟蓉却还没松口。

“无菌操作，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患者安危，也关系到她的职业安危。”陈伟蓉说，要让她永远记住中国医生的这些理念。

岛国马尔代夫紫外线强，当地民众患白内障的比例高。由于眼科医生不足、设备短缺，患者常常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在眼科手术“光明行”的基础上，一个更大的构想在中马双方的沟通中达成――依托胡鲁马累医院，建设一个国际区域性的眼科诊疗中心。

“中马眼科中心的成立，是广东援外医疗工作的一次创新实践，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张宁说，中马眼科中心的合作采取一种“按需设计，以我为主”的模式，我方临床专科建设理念的主导性强、彰显度高，投入少、见效快。

中马眼科中心不但让当地民众见证到中国医生高超的临床技术，也把中国的临床专科建设管理理念带到马尔代夫，中心里随处可见“中国元素”。2020年1月6日，中马眼科中心开始试运营。白内障患者阿卜杜拉・阿里听到消息，坐了7小时的船赶来。

两年前，正是在中国医疗队的“光明行”活动中，陈伟蓉为阿里成功实施了左眼的白内障手术，他一直期待中国医生能给他的右眼进行手术。“听说中国医生来了，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赶到这里。”阿卜杜拉・阿里说，巧的是，这次接诊的医生也是陈伟蓉。

中国医生在当地赢得了口碑，眼科中心也受到患者的欢迎。截至2020年1月31日，中马眼科中心完成各类眼科门诊、眼科检查超过1000人次，完成白内障等各类眼科手术118人次。据陈伟蓉介绍，新冠疫情发生后，中方专家暂时撤回，但远程会诊依然发挥着作用。

从受“冷遇”到被认可 “腹腔镜手术就像魔法一样”

“项目结束一两年了，但每到节假日，我都能收到这些远方朋友的问候邮件，我很感动。”广东省妇幼保健院妇科主任罗喜平的远方朋友，正是来自加纳中加友好医院（LEKMA医院）的医务人员。

这段友谊的开端，并非一帆风顺。2016年12月，广东省妇幼保健院（下称“省妇幼”）党委书记黄汉林来到即将开展对口援助的加纳中加友好医院商谈合作方案。一开始，他就受到了“冷遇”。

“当时他们的院长正在休产假，行政办主任来接待我们。他坐在那里，脸也不对着我们。”说起这个场景，黄汉林记忆犹新，“他说，你们给我们设备、给我们钱、帮我们建房子，其他的我们都能干。”

首次沟通无功而返，黄汉林并没有放弃。2017年4月，加纳中加友好医院院长一行受邀到省妇幼访问。经过实地走访，访问团看到了省妇幼的服务能力和服务效果，也转变了合作态度。沟通中，加纳方表示，希望加强妇产、儿科、新生儿科的专科建设，培训一支较强的妇幼队伍。而这，正是省妇幼的强项。

合作方案迅速敲定。28名加纳医护人员分3批来到省妇幼，进行为期3到6个月的培训。根据加纳学员专业特点和需求，省妇幼为他们制定了个性化培训方案和轮训计划。

助产士玛西是第二批选派到广东省妇幼保健院来进修的技术骨干之一。2018年10月，刚到广州半个多月的玛西突发腹痛，检查显示她的子宫内有3个子宫肌瘤，最大的子宫肌瘤有10厘米。在加纳，处理这么大的多发肌瘤需要做开腹手术，很可能需要切除子宫。玛西保留子宫的意愿强烈，广东医生决定迎难而上。

2018年10月27日，罗喜平通过腹腔镜为玛西实施了手术。玛西的3个子宫肌瘤被成功摘除，子宫完好无损。“腹腔镜手术就像魔法一样，中国医生的医术太神奇了！”术后，玛西激动地表达感谢。

项目合作期间，省妇幼为加纳中加友好医院培养了许多“第一医生”：第一位熟练掌握腹腔镜二级手术技术的妇产科医生、第一位能独立操作硬膜外麻醉技术的麻醉医生、第一位熟练掌握新生儿无创辅助通气呼吸支持治疗技术的新生儿科医生……

中国的医疗帮扶，为加纳带去了实实在在的改变。2016至2018，加纳中加友好医院孕产妇死亡率显著下降， 新生儿死亡率从11‰下降为8‰。

“这些援外创新项目合作不仅丰富了我国对外援助的内涵，也为打造卫生援外‘中国品牌’提供有益的借鉴和经验。”张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