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自然流产、孕中被送急诊后,35岁的我成为了母亲
- 2022-05-08 10:00:07 腾讯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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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母亲节,来看一位母亲的投稿。
35 岁的林敏今年 1 月初为人母,是通常意义上的「高龄初产妇」。但在生下儿子之前,她经历了一次自然流产;孕中,曾因子宫肌瘤变性被送去急诊;分娩时也不顺利,一度考虑转为剖腹产;产后她还出现了耻骨联合分离症和尿潴留。
显然,生育一事并非如公众想象般那样容易简单。它伴随着一系列医疗风险,给孕产妇身体、心理带来的改变也显而易见。林敏讲出自身经历,希望这对处于同样困境、面临同种疑惑的读者能有所帮助。
如今回思往事,林敏觉得,生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人生体验。儿子的出生,是「生命基于最本能的渴望来到世间」。这种不可思议感,「远超『母爱真伟大』这类单薄的赞美」。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丁克」,但自 2012 年结婚后,花了八年才做好当妈的心理建设。既然思想上都准备好了,那就坐等娃来了吧。但事情的发展给我好好上了一课,从备孕到产后,接二连三地遭遇了一系列不那么常见的问题。
以至于在无数个喂奶的深夜,看着怀里小兽般闭眼吮吸的儿子,心中翻涌起的既有感恩庆幸,也有对命运的敬畏臣服。写出这篇文章,是希望对面临同样困境的读者有帮助,也对所有已经或者想要成为母亲的女性说一声 Hi。
备孕:居然也有「自然」流产?
人生前 34 年中,我对怀孕的认识来源于影视剧。一夜风流必然珠胎暗结,不然怎么会有「大明湖畔」梗?加上我一直有运动习惯,饮食上保持少油少盐无糖更是长达十多年,对于怀孕,我简直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事情伊始的确非常顺利。为预防胎儿神经管缺陷,医生建议怀孕前三个月开始补充叶酸。恰在开吃叶酸的第三个月,某个手痒难耐的清晨,我就在人生第一根验孕棒上看到了双杠。但第六周的 B 超却让我有了不详的预感――探到的孕囊中未见卵黄囊或胎芽。等待一周后,孕囊甚至还缩小了。至此,可以确定发生了胚胎停育。
为了防止停育胚胎造成大出血或黏连等更大的伤害,必须尽快进行人工流产,清除胚胎组织。我失魂落魄地预约了手术,并安慰自己做了人流,我也是有故事的女同学啦。
但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偏离了轨道。手术前一天,一阵腹泻般的疼痛让我一跃而起冲进了厕所,猛然间感觉有异物坠出。医生说过,如果发生胚胎自行排出,必须把排出物带去医院化验,确保体内没有组织残留。经检查,停育的胚胎完整地脱落了,所以也没了做手术的必要。
这段经历给我的精神冲击,远大于生理伤害。「原来不光有人工流产,还有自然流产!自然流产是这样的感觉啊!」这些毫无意义的念头成天盘旋在脑海中,让我克制不住地检索相关信息,执拗地要弄清楚到底为什么流产。
林敏的就医记录
图源:受访者提供
理性告诉我,偶发的自然流产多是由于胚胎质量不佳导致的,是一种优胜劣汰的机制,可以简单用「运气不好」来解释。后来我吃惊地发现,周围生育次数较多的女性中,很多人都有类似经历。我外祖母自 30 岁初产起的十年中,共怀孕 6 次,35 岁左右发生了两次早期流产,但她仍在之后顺利生产了两次。
一个有三个孩子的朋友告诉我,她一共怀孕 6 次,只有一半的受孕最终有了结果。怀孕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从备孕角度看,这实则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自然流产不涉及侵入性的手术操作,对于身体伤害相对较小。一些较为激进的观点甚至认为,完全的自然流产相当于推迟的月经,当月就可以再尝试怀孕。
当然,大多数医生都会建议至少要等到来完一次正常月经后,再进行尝试。
但我没法在感性上接受这种理由。就好像人人都及格的考试,只有我没通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真的只是运气么?为什么我会运气不好?怎么样才能让运气好起来?下次会不会再运气不好?这些无法回答的问题,让我在各种负面情绪中郁郁寡欢。
治愈一次失败妊娠的唯一方法,就是经历一次成功的孕产,但我所有的运气似乎都花在了第一根验孕棒上。任凭我如何努力健身,积极造人,掐点验孕,收获的只有失望。我像在等一辆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公交车,既不愿丢掉希望,又不敢放手憧憬。
我很希望能为这段日子定义一个转折点,鼓舞正在经历类似问题的人们。但现实没有编剧操刀,再次怀孕前的每一天都乏善可陈,我一度无法想象会再次看到双杠。
直到数月后一个同样清朗的早晨,我死死盯着验孕棒上浅浅的粉印,眼前出现重影。从 2020 年 7 月开始的备孕,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 9 个月后翻篇了。
孕中:什么是「带球」怀孕?
由于预产期在我 35 岁生日后二十多天,我自始就被划为高龄产妇加以管理。
前期的每次孕检都有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如贫血、肝功能受损、妊娠糖尿病等。我坚信遵医嘱就能见招拆招,所以也没有太惊慌。只在一件事上我无视了医生的提醒,导致我和丈夫在 2021 年 8 月的某天凌晨,来了一次三甲急诊夜奔,并最终入院治疗。
本科毕业时,我就在体检中查出了多发性子宫肌瘤,最大直径不到 2 厘米。多年来肌瘤们一直很安静,尽管持续缓慢增长,但完全不影响生活。
建卡时,医生就此特别关照说,肌瘤可能会在孕中猛长甚至变性。长年与肌瘤的和平共处让我完全麻木,加上不少朋友都是类似情况,一位肌瘤跟娃脑袋一样大的朋友更自嘲「带球怀孕」,最终她们都平安生产。所以,我不仅没放心上,还对医生的谨慎感到有点好笑。
孕 21 周,恰逢丈夫已婚未育状态下的最后一个生日。当天晚饭时,我开始感觉腹痛。疼痛在临睡前持续升级,充斥了整个腹腔,右侧腹股沟处更是能够摸到一个非常清晰的肿块。我不敢再等,拉上他立即去医院,他也因此收获了一个星夜奔袭的难忘生日。
我们一共去了包括建档医院在内的 5 家知名公立医院。由于肿块位置特殊,专科医院需要综合医院排除阑尾炎或疝气的可能,而综合医院又要求妇产科给出不影响胎儿的方案,才愿意进行普外科检查。
经历了无数辗转,我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来到了有危重孕产妇急救中心某三甲医院。医生仔细比对了检查报告和肿块位置后,表示她高度怀疑是子宫肌瘤变性导致的炎症反应。
图源:IC Photo
尽管疼痛引起了轻微宫缩,但胎儿情况比较稳定,暂时不用担心。考虑到我发病较急且疼痛剧烈,很可能要住院,所以医生建议我回建档医院。于是,整整 12 小时之后,我又回到了建档医院,并被要求立即准备入院。
住院治疗过程倒没有特别的记忆点。每天三次的青霉素静脉注射,共持续了一周。开始的弥漫性胀痛逐渐缩小到点状剧痛后,很快就悄无声息了。医生告诉我,子宫肌瘤变性受激素变化影响,通常发生在孕中期。肌瘤变性在理论上有再次发生的可能,但因其无法预测,所以也没有预防方法。对孕产妇人群,除了打抗生素消炎,一般不做其他干预。
好在疼痛是一过性的,对母体或胎儿都没有显著影响,也不妨碍恢复后进行力所能及的运动。
万幸的是,肌瘤在孕期后半程再也没刷过存在感。除了孕晚期假性宫缩时,能够完整地看到这个 5 厘米肌瘤的轮廓外,它既未再次变性,也没妨碍顺产。当然,这与肌瘤位置有关,并不是所有肌瘤都无碍顺产。
我继续带着娃和肌瘤游泳直到孕八月。那时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生起来很容易,直到分娩来临那天。
分娩:只开了四指,还能顺产吗?
作为学习型晚育典范,我能准确说出入院指征、产程分界等问题。也因如此,我对产科的各类手段都非常接纳,包括但不限于:钳产、顺转剖、手剥胎盘等。我理解这些都是为了确保大人小孩平安,产妇要做的就是听从指令,放松身体。但即便如此,现实还是略微超纲了。
2022 年 1 月预产期当天,我接受了药物催产。一开始非常顺利,三个小时就从 0.5 指开到了 2 指半,而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疼痛。但一切都在打完无痛后发生了变化。一方面的确不疼了,另一方面,宫口扩张也定格在了 4 指。更糟的是,无痛效果只持续了二十分钟,刚吃完一盒方便面补充体力,阵痛就卷土重来,并且愈演愈烈。
很多人将无痛分娩技术称为「人类之光」,我周围用了无痛的朋友,大多也对其持积极评价。但任何医学手段都有其局限性,对于我这样麻醉敏感程度较低的人群,无痛的效果并不理想。产后检查时,医生也表示,临床上的确会出现无痛导致宫口停止扩张的情况。
我依然相信无痛分娩技术可以帮助很多女性摆脱毫无意义的分娩阵痛,但也希望后来者了解其可能存在的问题,不要把轻松分娩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无痛上,该做的心理准备还是不能少。
开指在其后 6 小时里始终处于停滞状态,助产士转而与医生讨论起了顺转剖的必要性。最终,五六个医生、助产士一致认为胎儿和产道条件都合适,不顺产着实可惜。
在让我尝试用力后,助产士高兴地拍拍我,「力气很大啊,很好,继续。」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开始了每五分钟使两次劲儿的生产。助产士很会鼓励人,不断给我一种「再来一次宝宝就出来」的感觉,我自然也分外卖力,咬着牙拼命使劲。
忙了整整两个小时后,她欢欣鼓舞地告诉我:「宫口开全啦!我们要生啦!」本来我还抱着马上就解脱的希望,听闻此言,顿时眼冒金星:原来才进入第二产程?原来我在自行开宫口?这反而击垮了我所有信念,顿时没了继续坚持的信心。
主观意志的溃散,让我不再关心如何结束生产。任凭助产士如何大吼着敦促我用力,大脑早已无法调动任何肌肉。意识濒临消失时,我听到助产士大喊「看到头了」,可生理上的极度疲惫使我完全麻木,丝毫没有要冲刺的兴奋,全凭本能苦苦支撑。
终于,在助产士下刀侧切时,我的身体猛地放松了下来,世界随即一片寂静。
我对娃出生时的啼哭没有任何印象,被用力摇醒确认性别时,也没有体会到与娃初次见面的幸福或激动,因为我疲倦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产房里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模糊,我似乎做了好多梦,却什么都不记得。
尽管数次被缝合伤口和压肚子痛醒,但这都没有妨碍我再次陷入昏睡。迷蒙中我问自己:「结束了吧?」
产后:耻骨联合分离、尿潴留?
被推回病房后,我的髋关节隐约感觉有些异样。当时猜想是产程太长,休息两天就会好。没有过于纠结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尿潴留分散了。
尿潴留是指膀胱内充满尿液,而不能正常排出。生产前,我就因为感觉不到尿意而接受了一次导尿。产后数小时,我仍然无法自主排尿,不得不挂上了尿袋。
护士安慰我,尿潴留在产后较为常见,插尿管是为了让膀胱休息,一般 24 小时就能恢复。但事实证明我再一次落在了少数人群组,因为 96 小时后我依然没有排尿的感觉,故而被要求继续挂一周尿袋。
祸不单行的是,髋关节开始彻底无法动弹。不仅走路、起坐需要搀扶,每一步都伴随着不明原因的剧痛。于是,顺产 4 天后,我插着尿管坐着轮椅拍了 X 光。结果显示,我发生了产后耻骨联合分离。
就这样,我开始了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一段日子。我曾在各类科普上了解过耻骨联合分离,以为只有孕晚期会发生,却没想到生产后也会遇到,更没想到这会让我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行走、翻身、屈伸双腿都成为了不可能。很多虚弱的产妇会选择侧躺哺乳以减轻身体负担,而我却因为无法翻身,以至于连喂奶都变得很困难。尿潴留则让这一切雪上加霜。导尿管带来的异物感使得任何动作都要十分小心,而恶露会顺着导尿管流出,所以即便穿着成人纸尿裤,仍会频繁弄脏衣裙。
图源:IC Photo
情绪的爆发是在出院当天清晨,胡子拉碴的丈夫马不停蹄地照料宝宝,打点物品。我努力套好裤腿,打算扶着桌子站起来时,却发现经过数天的休息,生产时撑着身体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酸胀得无法抬起。所以我不仅下肢不能动弹,甚至也无法用上肢将自己支撑起来。
我再也宽慰不了自己,伏在桌上失声痛哭:「我怎么成废人了?难道这就是未来的生活吗?」
回家后,我强迫自己专注休养,不要浪费情绪在无法改变的事实上。一周后,我成功拔掉了导尿管,摆脱了成人纸尿裤,但耻骨恢复依然遥遥无期。医生说静养配合骨盆带能加速康复,但是不建议全天佩戴,会影响血液循环和脏器复位,具体康复时间则因人而异。
丧失行动能力带来的影响巨大。生理上,它增加了产后血栓的风险,必须每天进行腿部按摩。心理上的打击更大,以至于乳头皲裂出血、侧切伤口疼痛、痔疮这些常见的产后问题,我尽管一个不少地碰上了,但根本无暇感到困扰。
除了能自主仰望天花板,连喝水都要假以人手的现实,让我没来由地痛恨周围的一切。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周,随着能逐渐坐起、下地,我才慢慢从负面情绪中走了出来。
生育:更像是一场自我修行
我写下这段经历的初衷,是希望作为亲历者给出一手信息,帮助正面临同样问题的人们。这些遭遇都不属于疑难杂症,但在媒体中出现的频率却相对较低,导致我一度因为检索不到充分信息从而饱受煎熬。
备孕不顺时,我归因于年龄,弄得自己更加颓丧;孕中子宫肌瘤变性时,我彻夜检索各类资料,想了解抗生素是否真的不会影响胎儿;产后发生耻骨分离时,满屏都是笼统的「多躺多休息」,却没人告诉我多久可以康复,会不会有后遗症。
我向来反感「为母则刚」,这种论调未免把女性看得太软弱了些,好像只有生个娃才能撑起半边天。我并不觉得这一路跌跌撞撞有什么特别,就像要参加高考,总得刷刷《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吧。最终母子平安,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但这绝不代表我漠视生育的痛苦。恰恰相反,我希望无论男女,都能够客观地了解怀孕分娩所伴随的医疗风险。男性在面对孕产期伴侣的不安时,能少一些不解多一些帮助,有助于避免家庭矛盾。
对有生育计划的女性来说,则一定要尽早做好心理、生理双重准备。产后负面情绪是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几乎不可避免。
生理上,分娩后多种激素分泌迅速回落的同时,产妇不停歇地需要立刻开始与娃磨合哺乳;心理上,周围人对产妇的期待从孕期「保重身体」迅速转变为「喂饱新生儿」。如此种种,都会让新手妈妈措手不及。
要想适应新的生活模式,一定要懂得求助,适当放手。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多一份对孕产妇群体的关爱,更是社会文明程度的体现。无论是延长陪产假、增加托育机构,点滴的改变都意义重大。
林敏与儿子、丈夫
图源:受访者提供
回到起点扪心自问,如果可以重来,我会不会依然选择生育?
作为一个钢铁直女,我迄今尚未感受到传说中喷涌而出的母爱。娃娃的确有可爱的一面,但这并不是驱动我的理由。亲代间的陪伴是一个相互滋养的过程,甚至可以说父母获得的更多。孩子的成长,不断突破着成年人的固有认知,促使我们反思那些将自己驯化得不假思索的桎梏。
走到而立之年后,我逐渐认识并接受了自己的局限,承认很多事情是我无法完成的。而在我能力企及的范围内,所有风景已烂熟于胸,在生活日趋平稳的同时,好奇心和激情也愈渐消褪。从零开始抚育一个孩童,似乎是治愈中年危机的最佳选择。
于我而言,生育更像是一场自我修行。在更广阔的时间轴上,为生育而经历的一切,都会以目瞪口呆的速度消散,留下的不仅是一个绵软懵懂的幼童,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人生体验。
生命基于最本能的渴望来到世间,带来的不可思议,远超「母爱真伟大」这样单薄的赞美。能够参与他的成长,与有荣焉。
(为保护隐私,文中林敏是化名)
撰文:林敏
监制:潘闻博
首图来源:IC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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