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医生开除了？北京“120延迟救援致死”处罚公布

整个链条都存在问题

撰文 |纪光伟

来源 | “医学界”公众号

5月27日上午，北京顺义区政府通报，针对反映顺义区医院及顺义120急救分中心延迟救治致患者死亡的问题，对急救分中心负责人及相关责任人停职，接受调查。

2天后，官方微信公众号“清风顺义”发布《关于顺义120急救分中心延迟救治事件调查和问责情况的通报》（以下简称“通报”，文末附全文原文），称决定对4名相关责任人做出如下处理：顺义区委卫生健康工委书记王新兵、顺义区医院院长赵跃华被处分，顺义120急救分中心主任赵雪田被撤职，120值班车组医生刘晓云被开除。

看上去，这是继上海一名120医生未向求救者出借除颤仪被停职后，又一名120医生失职事件，是疫情中又一起不该发生的悲剧。

对于这样一份调查和处理决定，笔者并不认可。

耽误的40多分钟，医生做了什么？

笔者以“通报”为准，细读了这位值班车组医生及其团队接到任务后的时间线：

2022年5月11日3:38，一名身在管控区的青年，因胸痛呼叫120。

3:41，值班车组医生刘晓云团队接到任务单。

4:25，值班车组出发，7分钟后到达现场。

从接到任务到出发，值班车组“耽误”了40多分钟。其间，刘晓云和团队做了什么？

根据“通报”内容，他们拨打相关方电话达10次。

3:44，接到任务后的3分钟，联系患者本人、问询病情。

3:46-3:57，刘晓云先后4次拨打顺义区医院发热门诊电话，总机接通，分机均占线。

根据“通报”，顺义区医院是顺义120急救分中心上级主管单位。

3:58，区医院发热门诊电话接通，反馈称将要接诊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人员，目前无法接诊。

随后5分钟内，刘晓云两次拨通顺义区区妇幼保健院发热门诊电话。第二次接通后，该院研判回复“救治能力较弱，建议送往其他医院治疗”。

4:17，刘晓云电话请示顺义120急救分中心副主任，被要求车组立即出车前往救治。

4:32，值班车组达到现场，病人已经躺在路边。经急救处理后，转运到顺义区医院急诊室。

7:24，患者被宣告临床死亡，初步诊断为猝死。

医生有没有重大责任？

回顾调查结果，笔者认为，当事刘医生存在不足，甚至是错误，是可以批评教育的。

但从“通报”看，刘医生所为，没有重大失误。她没有脱岗、玩忽职守和严重误诊。全程一直在积极协调和联系，为救治病人创造条件，和多方沟通、确认哪里能收治管控区急症患者。其沟通涉及多机构、多部门。

在病人的死亡中，刘医生没有重大责任。

而且从沟通过程中，若刘医生未联系医院、第一时间就抵达现场，后续可能也难处理，甚至可能被开除。

接到管控区急症者，由于没有联系好接收医院，患者或要在救护车上“游街”。在2020年武汉疫情和今年年初的西安疫情中，多次发生封控区患者被非定点医院拒收事件。因此，在疫情中，救护车接受病人时，多需提前联系好接诊医院。若发生意外，医生也难辞其咎。

整个链条都存在问题

笔者是一名资深的外科医生，养老和安宁疗护的从业人员，深知疫情中医疗资源的宝贵性和维护生命尊严的重要性。

通读通报，会发现调查和处理似乎有些“避重就轻”。

“通报”认为，上述事件存在4方面问题。除值班车组问题外：

顺义120急救分中心问题包括“岗前培训工作落实不到位”“未按要求报告相关情况”。“通报”称，顺义120急救分中心出现因医疗质量等问题造成人员死亡时，未按照《北京市院前医疗急救信息报告管理规定》要求履行上报程序，未向上级主管部门报告患者信息、救治过程等情况。

顺义区医院也有问题。包括“对顺义120急救分中心管理不到位”及“善后处理不当”。顺义区医院对宋某新的去世未给予高度重视，未及时向区卫生健康委报告有关情况。在与宋某新家属进行沟通中工作主动性不强，未及时有效解决家属合理诉求。

顺义区卫生健康委的问题在于“对顺义区医院监督管理不严格”“将其作为普通医疗纠纷进行处理，未按有关规定将其作为重大事项及时主动向上级报告”。

那么，北京报告新冠疫情，已非首次，应对和处理流程应该比较成熟。值班车组医生、120急救分中心、顺义区相关医院和顺义健康委――整个急救链条出现问题，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

笔者认为，上述事件再次说明，在新冠疫情下，急救流程仍不清晰。这个责任不应由医生负主要责任。

疫情下，“成败论英雄”不可取

综上所述，这份“通报”并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实质。其结果是牺牲一位医生的职业生涯，渡过一场难关。医生成为管理失误的“替罪羊”，这是不公平的。

事实上，遇到上述事件，只要出事了，救护车无论怎么做都是错。首当其“错”的就是车组值班医生。

这种以“成败论英雄”的做法很不合适。一有事情就开除医生，是没有道理的，也没有法理依据。长此以往，结果很可能是无人愿做120急救医生。

笔者认为，在人道主义灾难下，我们更应该重视维护生命的尊严，我们应该认真落实习总书记的指示：“要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

疫情防控目前是我国工作的重中之重。笔者早就呼吁，也想再说一次：不分原因地一有问题就免职，是一种懒政，不值得提倡，这会严重危害疫情防控工作的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