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大医咖｜张力元：打破晚期肿瘤常规疗法，“布拉格治疗”创生命奇迹

对于晚期难治性肿瘤患者来说，抗癌之路异常艰辛。

当手术、放疗、化疗等手段都无效时，哪里能看到希望的光亮？

2019年，针对晚期难治性肿瘤患者面临的生存期短、生存质量差等难题，苏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放射治疗科张力元教授开创了“布拉格治疗”，在临床中挽救了一千多名患者的生命，甚至帮助他们重返工作岗位。

“布拉格治疗”是什么？它为什么能更有效地杀死肿瘤细胞？通过治疗，晚期肿瘤患者能实现长期生存吗？

带着这些问题，MED24对张力元教授进行了专访。

张力元教授讲解“布拉格治疗” ↑↑

以下是采访精选：

一种创新的肿瘤免疫疗法

MED24：什么是“布拉格治疗”？它的治疗思路是什么？

张力元：取名“布拉格”，是因为治疗方案中的三要素PD-1抑制剂、放射治疗（Radiotherapy）和（and）粒细胞-巨噬细胞刺激因子（GM-CSF）的首字母组合为PRaG，并且“布拉格峰”[1]在放射治疗中具有重要意义 。

“布拉格治疗”的本质是一种创新的肿瘤免疫疗法，它通过重塑患者自身的免疫功能，实现清除肿瘤细胞的效果。

晚期难治性肿瘤之所以难治，是因为人体的免疫细胞不认识肿瘤长什么样子，没法发挥战斗力。

这时候“布拉格治疗”中的放疗就能让肿瘤抗原暴露。你可以把放疗看做一盏明灯，在天黑的时候照亮肿瘤细胞，T淋巴细胞由此得知“敌人”出现了。

放射治疗示意图

暴露以后，我们使用叫做GM-CSF的细胞因子，它可以有效地递呈暴露的肿瘤抗原，也就是在识别到肿瘤抗原后，快速激活T细胞的免疫功能。

这时候再给病人一些PD-1抑制剂，来增强淋巴细胞的活性，提高它的杀伤力。

可以理解为PD-1抑制剂是汽油，精准放疗就好比是点火器，GM-CSF是助燃剂，三者结合，快速“点燃”肿瘤，杀灭肿瘤。

“布拉格治疗”“点燃”肿瘤的机制

MED24：为什么说“布拉格”可以让“冷肿瘤”变成“热肿瘤”？

张力元：“冷肿瘤”可以理解为淋巴细胞不在肿瘤内部或难以渗透的肿瘤；反过来，如果肿瘤内部出现了淋巴细胞浸润，就被称为“热肿瘤”。

对于“冷肿瘤”来说，因为淋巴细胞不在肿瘤内部，它对肿瘤的杀伤效果相对较差。而通过“布拉格治疗”中的放疗，我们可以引导淋巴细胞渗透到肿瘤内部，把它变成“热肿瘤”，就像肿瘤里面放了一个特洛伊木马，当肿瘤内部的淋巴细胞多了，再用免疫治疗，效果就会大大提升。

古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木马

MED24：“布拉格治疗”如何起到肿瘤原位疫苗的作用？

张力元：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先回顾一下传统疫苗的概念。大家知道，疫苗其实是减活或灭活的细菌或病毒。

而在“布拉格治疗”中，放射治疗就是通过照射肿瘤病灶，让这个部位的肿瘤细胞减活、灭活，并促使肿瘤细胞释放肿瘤抗原。这些新抗原可以起到一个类似疫苗的作用。

这时，在GM-CSF和PD-1抑制剂的协同作用下，患者全身的免疫系统就会被抗原激活，机体由此产生强大的免疫抗肿瘤效应，从而实现对恶性肿瘤的有效控制。

晚期难治性肿瘤的克星

MED24：对于晚期难治性肿瘤，“布拉格治疗”疗效如何？

张力元：我们中心收治了两百名左右的晚期患者，全国各地已有近千位患者接受了“布拉格治疗”。我们中心的数据显示，70%左右的患者肿瘤延缓一段时间，30%左右的患者肿瘤有明显缩小，5%左右的患者肿瘤完全消失。其中有4例患者的肿瘤已经消失两年了，这种情况在以前是没有出现过的。

取得这样的疗效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功，是整个团队努力的结果。当然我在这里还是做一个郑重的说明，“布拉格治疗”目前还在探索阶段，收治的都是没有标准治疗或者不能耐受标准治疗的患者，不可随便地把它迁移到一线治疗。

MED24：您印象最深的病例是什么？

张力元：如果说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治疗的一位82岁的老年女性患者。

病人在确诊难治性头颈部肿瘤后不到三四个月的时间，肿瘤就从大概一公分左右的溃疡病灶，长成了一个十公分的肿块，同时颈部也有七八公分的一个肿块，在这种情况下丧失了手术治疗的机会。

在她接受了两次“布拉格治疗”后，肿瘤就完全消失了，她也顺利回到了护理院去颐养天年。

患者治疗前后效果对比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会放弃对一些老人的抗肿瘤治疗，怕患者吃不消。但这个病例让我们充分体会到不要轻言放弃。在“布拉格时代”，只要病人努力，我们也会努力，奇迹可能就在努力的过程中产生了。

从治肿瘤到治肿瘤病人

MED24：“布拉格治疗”系列研究从1.0进阶到6.0版本，取得了哪些进展和突破？

张力元：“布拉格治疗”系列研究从2019年开启，1.0到3.0主要是在有效率上得到了提高。到了4.0研究，开始解决临床上最有治疗难度的腹膜转移性实体瘤。

5.0则是实现了精准调控，我们能够超越统一的固定方案，结合病人的个体差异，通过检测来精准地调节病人的免疫功能。

张力元在工作中

6.0研究是基于CSCO基金会的重点课题，计划把节拍化疗和“布拉格治疗”结合在一起，针对一些难治性肺癌进行攻关，希望能产生新的突破，挽救更多晚期肿瘤患者的生命。

MED24：未来肿瘤会变慢性病吗？提高肿瘤病人生存率的关键在哪？

张力元：这正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对肿瘤赶尽杀绝是很难的，因为只要有一个肿瘤细胞就可能复发。

表面上看肿瘤细胞是被消灭了，但实际上它只是暂时被人体的免疫功能压制住了。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病人在治疗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后还会复发。

所以我想提出的是，肿瘤治疗的方向需要调整。我们不应该是治肿瘤，而是治得了肿瘤的病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不要只关心肿瘤有多坏，而是关注肿瘤免疫机能的重塑，恢复以前失衡的免疫系统，让它能正常监控住肿瘤，至少不让肿瘤肆虐。这样就有可能做到“人瘤和谐”，把癌变成慢性病，这也是“布拉格治疗”的精髓所在。

张力元与患者交流

注释[1]：放射治疗中包括光子放疗（伽马射线）、X射线放疗以及质子治疗，这些射线都有一个高剂量的峰值，被称为布拉格峰。

撰稿：俞慧珊

编辑：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