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医生拍摄的抗疫照片，被国家博物院永久收藏

当口腔医生拿起单反相机……

撰文 |万顺顺

来源 | “医学界”公众号

齐晖除了是北京华信医院（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口腔科医生外，她还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旅游摄影博主。

自2008年在新浪博客安家，齐晖共累计发布579篇博文。她拍摄的吴哥窟被推荐到新浪首页，让她的博客关注度水涨船高。

齐晖的博客叫“圣女莫尼卡”

和做医生一样，玩摄影齐晖也是认真的，她参加过纽约摄影学院培训班、摄影家李少白的大师班，还跟随摄影家郑壬杰学专题摄影。

从2013年起，医务工作者成为齐晖镜头下最重要的群体。2020年初新冠疫情期间，她拍摄的近百幅抗疫照片入选《雅昌疫情画册》，并被国家博物馆永久收藏。

为疫情中的战友留存照片

北京华信医院曾是抗击非典的定点医院。2003年非典疫情，全院医护人员支援抗疫，无论是一线、二线，还是后勤，所有人都参加了抗击SARS的战役。

“大家都说，有图才有真相。”回顾起来，齐晖很遗憾没有记录下同事们工作的场景，“非典过去19年了，我们什么图片资料都没有。”

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齐晖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我用相机记录北京城里的风光、街上的行人，我也应该记录我的同事。因为他们是在国家遇到重大疫情时抛家舍业，为了更多人的生命而勤奋工作的职业人群。”

疫情初期，大家对新冠病毒认识不足，不知道后期会是什么状态，感染科的护士长和主任不太敢同意齐晖拍摄。但为了拍摄最真实的场景，她做好防护措施后，深入到发热门诊的每一个角落。

齐晖的摄影作品《白衣战士的坚守》

画册封面的女生是口腔科的珊珊，当时她正在值夜班。齐晖晚上到医院后，拿起相机：“珊珊，我给你留一张照片吧，你随便摆个姿势都可以。”

她就站在那儿，比划了两个剪刀手。相机后的人问：“你不能换个姿势吗？”

“齐老师，我觉得这样特别好，咱们最后一定会胜利的。”

这张照片在疫情最严峻的时候拍摄，“虽然没有经历过非典，但这次疫情来临时，珊珊充满了希望，所以这张照片成为我的封面。”齐晖说。

翻阅这本画册，春节期间的窗花依旧鲜艳。当时感染科的医生们还不能叫“大白”，得叫“大蓝”。

蓝色隔离服里是刷手服和白大衣，戴两层手套、护目镜和口罩，鞋用塑料袋扎紧——这是8小时1班的发热门诊值班医生最高级的防护措施。

齐晖表示，病人进到发热门诊以后，家属无法陪同，从始至终由护士照顾。吃饭、喝水、去卫生间各种杂事，护士一天工作量非常大。

“这是护士给病人喂完水之后，把人扶回床上，盖好被子。直到病人没有需求了，护士才会离开。”齐晖说。

她没有想过这些照片能够出版成册，只想为并肩作战的同事们留下记录。后来，一位摄影爱好者告诉齐晖，雅昌文化集团在征集100位摄影师记录抗疫的影像，免费制作纪实画册。

“这些照片对于我个人来说非常珍贵，但我不是专业摄影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要我的照片。”

雅昌影像收到570位摄影师，共计40000多幅关于疫情影像作品。选出的100本记录中国战“疫”画册作者有著名摄影师黄一鸣、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王琛，也有武汉市金银潭医院护士六月禾，齐晖是北京市唯一入选的医务工作者。

得知画册被国家博物馆正式收藏时，齐晖感慨万千：我用镜头记录了在国家最苦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减少民众痛苦的一个职业团体的良心和努力。

齐晖收到雅昌文化集团发来的荣誉证书

将镜头对准医护

2013年，齐晖计划拍摄医院同仁。那些年舆论对医生不太友好，“不但医生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仅仅是得到尊重这一点都很难。我母亲那一代医生，虽然清苦，很受人尊重。”

齐晖经历过值夜班时被患者咒骂20分钟，看见过醉酒的患者嫌女医生处理得慢而动手，她更气愤“一定是医生态度不好，为什么不打别人而打你”的论调。

舆论下的医生是齐晖朝夕相处、最熟悉而可靠的同事吗？她认为医务人员这个群体处于失真状态。

“我的同事人人勤勤恳恳、个个爱岗敬业，我想记录他们的付出，我来反映医生最真实的工作状态、工作环境和精神面貌。”齐晖说。

医院不同科室之间也有壁垒。

“口腔科的齐晖来科室给咱们拍点照片，您看行不行？”刚开始齐晖拜托关系好的医生和其他科室的护士长打好招呼，才能通行。

很多医护对拍照片存在抵触情绪，护士长非常警惕，“她为什么要拍照片？她拍完照片发哪去？”甚至有科室把齐晖赶出来，“别瞎拍”“你别拍我”。

“这还是托了关系、穿着白大衣去的。”在其它科室进行拍摄，齐晖遇过不少尴尬事儿。

2020年，她想拍剖腹产手术，找了一位妇产科医生疏通进入手术室的各项手续。

齐晖换上刷手服，带着相机进入手术室。手术室里，年轻的麻醉科医生正在给患者打腰麻，主任站在后面。齐晖自然地举起相机拍了一张工作照，主任急了，跟齐晖吼起来：“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拍他？”

齐晖愣住了，她急忙解释自己跟着哪位医生进来，要拍她们做手术。手术间护士说：“你只能拍那两个大夫，其他医生和护士你都不许拍，仪器你也不许拍。”

齐晖的画册被国家博物馆正式收藏后，她在医院也小有了名气。有一次，她被邀请给麻醉科医生拍工作照。“齐老师您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带您去三楼看看，三楼是心脏手术室。”邀请她的医生很热情，“平时没人给我们拍照片。”

三楼正在准备一台早产儿心脏病手术，心外科、儿科、麻醉科、手术室医护都已经就位。胎龄32周的早产儿身上插了各种管子，呼吸微弱，看得齐晖心颤。

主刀大夫没有抵触相机，齐晖一直拍到手术结束，孩子放进保温箱里推走。“手术顺利，我给你们拍张合影，愿意吗？”“当然愿意。”

早产儿动脉导管结扎术/齐晖摄

这组早产儿动脉导管结扎手术的照片被清华大学2022年年历收录。

追赶阳光，在从医和摄影之间

摄影是齐晖的业余爱好，她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口腔科工作上。

她的母亲是内科学大家翁心植院士的学生，也是“业务型”医生。小时候的齐晖寄养在奶奶家，稍大后母亲带着她给病人看病，耳濡目染，齐晖逐渐知道，哪些疾病应该开什么药。

填报高考志愿时，母亲征求翁心植院士的意见。翁老问：“这个孩子动手能力强不强？如果动手能力强，学口腔还是不错的。”

从医32年，齐晖仍是一名主治医师，她坦然接受自己“卷”不过的现实。“现在评职称要求特别高，需要有高级别的论文，我写不出来，也没有想过买。”齐晖平时专心工作，把假期攒起来，背上20斤的背包，来一场自己规划的旅行。

为了拍星轨，齐晖曾在黄山山顶住了6晚，“大半夜出去拍，深夜十一二点才是最佳拍摄时机，但也不是每天都成功。”

齐晖在黄山拍摄星轨

山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刚出门能看见满天繁星，等你走到拍摄地点，云出来了，齐晖只好打着手电回来。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在河北塞罕坝红山军马场拍摄雪上日出。早上4点起来占机位。室外零下40度，眼镜上全是冰。“摘下眼镜后，看不清楚对焦，有点像盲拍。”

齐晖从来没有因为摄影耽误工作。“从医32年，我没有发生任何事故，没有一起投诉，也没有跟患者发生过任何纠纷。”

“医生这份职业很辛苦，需要有一些成就感。”齐晖的正畸患者一般是小孩，遇到龅牙的孩子，齐晖不光要排齐牙齿，还修整患者的面型。“龅牙患者往往脸部下1/3有点短，做完矫正后，脸部下1/3变长了，下颌不再后缩，从侧面看鼻子更突出，非常有立体感。”

通常口腔医生不愿意接其他医生做的正畸，但齐晖毫不介意，她接诊过一位反颌的高中生。这孩子是齐晖的同学转过来。高中时期已经错过治疗的黄金期，骨性结构造成的反颌很难矫正过来。

孩子妈妈说：“您给孩子上下牙排齐了就行，我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奢求。”做完各种检查，齐晖想把孩子的上下颌也进行矫正，但会有多大的变化，她也没有把握。齐晖把以前的矫治器都拆掉，当成新病人一点一点治疗，孩子的配合度也很高。

高三那年，患者来找齐晖复诊，齐晖愣了一下：这孩子变化太大了。她说：“齐大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南方航空公司专培的空姐。我是带着牙套去面试的，摘了牙套会更好看。”

“我确实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命运，特有成就感。”齐晖说：“我这么多年心理的不平衡，在这种时候就忘记了。”

还有2年就要退休，齐晖感觉身体的状态大不如从前，肩周炎、颈椎病，她疼到打封闭针。前年摔倒导致半月板撕裂，她请了最长时间的病假……

在退休之前，齐晖想用更多的镜头去记录同事、同行们的工作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来源：医学界

校对：臧恒佳

责编：田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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